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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云官方-致命打击:一个德国士兵的苏德战争回忆录

发布时间:2025-07-27 10:33:01  浏览:

  kaiyun我们接到在萨雷戈尔一费奥多西亚宿营的命令。自对苏战争发起以来,士兵们的承受力已被拉伸至极限,特别是在塞瓦斯托波尔和费奥多西亚地区一系列密集的战斗期间。各个步兵连以及工兵、反坦克兵、侦察营、炮兵前哨观测员以及补给单位已多次证明他们都是些出色的战士,能适应特定环境并做出相应的反应,只要他们获得过充分的训练并得到正确的领导,根本不会在乎敌人的实力。

  我所在的反坦克炮组从前线被换了下来。我们驻扎在萨雷戈尔连后勤区附近,担任团预备队。夺取这个镇子后,我们住进了一座坚固的石屋,这座房屋有两个房间,靠近铁路线,与我们过去曾住过的石屋非常相似。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是马穆什卡,一个年约50岁胖胖的乌克兰妇女,长着张开朗的圆脸,她的女儿年约30岁,名叫马鲁茜娅,另外还有男主人潘。潘出生于克里木,身材瘦小的他留着一副浓密的、代表着家长威严的胡须,戴着一顶羊羔毛皮帽,即便在暖和的时候也没见他摘下过这顶帽子。他的年龄难以判断,这个瘦小、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男人, 40岁一60岁之间的任何年龄都有可能。战火尚未烧至他们的家园前,他曾是费奥多西亚铁路系统的一名站长。

  我们很快便跟三名房东混熟了,他们住在前屋,靠着石屋的右墙是一座用石块和铁板建成的暖炉,房间后部放着张又大又宽的木板床,可供他们三人安睡。第二个房间里放着两张漂亮的铁床,一个深棕色的核桃木衣橱,床头柜上放着一盆精心料理的盆栽。我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一张铁床,床上铺着真正的床垫,其他战友则舒舒服服地在地上摊开了被褥。屋内温暖而又舒适,就连苏联海军大口径舰炮在夜间发出的轰鸣也没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干扰。

  我们住在这里,只跟马穆什卡发生过一次误会。当时,我们在墙壁和大衣橱前面钉上一排钉子,用于悬挂我们的饭盒、带以及其他军用物品,马穆什卡不安地来回走动,摇晃着裹着头巾的头,不停地说道:“Nix karascho, nyeto kultura!(不好,太没文化了!)”我们赶紧把所有的钉子都拔了下来,她这才恢复了冷静。这些供我们使用的家具,款式都很陈旧,可以追溯到沙皇时期。我们在这里也没见到过新式家具。这座房屋架设了电线,但没有电力可用,所以只能依靠俄罗斯传统农屋里常见的那种油灯,它提供了朦胧但却温暖的光亮。

  军队配发的口粮稀少而又单调,供应给我们的面包被再次减少了数量。我们的口粮现在主要是罐头食物,但通过在村子里的缴获,我们的食物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补充。苏军的一辆卡车被我方突击炮的炮弹部分摧毁,在车上翻寻时,我们发现了几袋干面包和长长的熏香肠,它的味道类似于我们所熟悉的克拉科夫香肠。

  除了寻找食物,我们还在港口附近一座废弃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些硕大的纸板箱,里面装满了肥皂。仔细搜查后我们惊讶地发现,在这些肥皂箱下面还隐藏着大袋的玉米面和糖。有了这些东西,来自卡尔斯鲁厄的面包师海因茨做了一顿美味的甜玉米面,我们就着切片俄罗斯香肠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大快朵颐之际,我们还将这些战利品分给马穆什卡、马鲁茜娅和潘,因为他们几乎没什么可吃的东西。

  我们这个炮组的日子过得如何如何滋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连,结果,赶来的访客络绎不绝。汉斯也跑来看望我,我俩坐在一起谈论着家乡符腾堡,她现在在我们身后3000公里处。

  我们把食物和糖放在一些空弹药箱里,这些宝贝堂而皇之地置身于大堆炮弹箱里。因为我们似乎总能搞到些额外的食物,连队授予我们一个荣誉祢号:“兵痞炮组”。

  搜寻码头的仓储设施时,我们找到两个巨大的储液罐,满怀着为我们的车辆找到大批燃料的希望,我们仔细检查着这两个容器。在罐子里,我们发现了三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苏军士兵,他们站在齐肩深的燃油里待了数天。这些士兵曾被告知,一旦被俘就会被德国人枪毙,于是,他们选择了在严寒中被冻死,或是面对在可怕的环境下被淹死的前景,而不是投降。我们把这几个俘虏交到港口指挥部,他们在那里得到了一些衣物,我们随即离开,留下他们去面对自己未知的命运。

  某天下午,正在搜寻一座被我们认为是废弃工厂的时候,我走入一条长长的过道,慢慢地向前走去。突然,一颗手榴弹从暗处抛了出来,引信嘶嘶作响,火花四溅,手榴弹滚至我的脚下。我本能地飞起一脚,将它踢回到漆黑的屋内,同时抓住了走到我身后的海因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拉着他一头钻入相邻的一个房间,手榴弹爆炸了,尘埃和碎片四散飞溅。我们的耳朵被爆炸声震得嗡嗡作响,我俩挣扎着站起身子,手里的冲锋枪做好了准备,五名苏军士兵高举着双手,踉踉跄跄地朝我们走来。那颗手榴弹沿着过道滚了回去,几乎就在他们的脚下 炸开,这些苏军士兵被震得头晕目眩但并未受伤,他们没有作进一步的抵抗便投降了。

  清理战利品和被占领地区具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令我深感满意的是,尽管我要为炮组人员的安全负责,但我可以信赖他们的判断力和体能-这种对彼此能力的信心在前线磨练的几个月里成长起来,并成熟到只有死亡或负伤才能将我们从这种最高级别的信赖中拆散的程度。

  随着1月15日-18日费奥多西亚冬季战役的到来,狭窄的刻赤半岛战线已沦为一场战。我们师据守着从黑海上的“破冰者”到帕尔帕奇防线高地)的防区,对面的苏军占据着精心构设的阵地。深深的沟壑、雷区和防坦克障碍构成了他们宽广的防御网。

  从2月底至5月初,苏军所有的突破尝试都被我们师击退,并遭受到惨重的伤亡,特别是他们从50.6高地对左翼发起的攻击。尽管敌人投入了坦克和数量远胜于我们的步兵师,但我们一直牢牢地守着阵地。敌人在位于我们左侧、由第46步兵师据守的防线以及一个罗马尼亚旅守卫的阵地上达成地域性突破,但这些突破口很快得到了封闭。

  整个东线战场,人试图夺回去年夏季沦丧的国土,并从德队手中赢得主动权。苏联海军继续控制着黑海,他们对这个巨大的优势充分加以利用,我们的部队和阵地经常遭到苏联舰队舰炮火力的轰击, 这些军舰在黑海上来去自由。

  解放克里木仍是苏军的首要目标,控制了这座半岛,苏联空军便能对南部战线德军虚弱的侧翼发起打击,同时将罗马尼亚的油田纳入轰炸范围内。苏军部队在克里木的损失,将对确定土耳其在这场战争中的角色起到决定性作用。我们后来获知,人乐观地将他们的进攻命名为 “斯大林攻势”,毫无疑问,他们会竭尽全力夺回克里木半岛。

  通过空中侦察发现,敌人正在刻赤半岛上稳步集结力量。刻赤海峡已被冻结了数个星期,这条交通线一路通往高加索地区。对人来说,这是个意想不到的优势,他们可以踏过冰面,从内陆将兵力和补给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入。

  对德军和苏军步兵来说,一场难以忍受、代价高昂的坑堑战已经开始,士兵们彻夜不停地挖掘着战壕和工事。木头和木板的短缺使得掩体的构设极为困难,这些材料必须从后方地区和亚伊拉山千里迢迢地运来。

  师属作战工兵单位布设了雷区,构建了广阔的铁丝网。德军士兵付出了不懈的努力,敌人突破我军阵地的企图未能获得成功。

  去年,我们进行塞瓦斯托波尔战役期间,第46步兵师已夺取了刻赤半岛及其港口。那段时间里,第46步兵师隶属冯•施彭内克将军指挥,1941年12月底,遭到强敌侧翼包抄时,施彭内克没有执行上级的指示,下令从刻赤半岛后撤。这个举动直接违反了希特勒不得后撤的政策,随后,上级下达命令,对施彭内克的自行其是展开调查。针对施彭内克的擅自行动,“南方”集团军群司令下达了一道指令,明确禁止第46步兵师的将士获得任何勋章和提升。这道命令的打击面太广,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不妥,显然这是希特勒直接下达命令的结果,以强调所有士兵必须无条件坚守阵地,禁止部队从任何已夺取的土地上后撤。

  施彭内克将军的案件向我们展示了一名军事指挥官有可能被卷入的原则冲突。在这种情况下,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会采取主动,以便将自己的部队从危险的状况中解救出来,而不是遵从一个未将某些特殊情况考虑在内的笼统命令。施彭内克知道,不执行上级的命令,所冒的风险不仅仅是自己的职业生涯,还包括他的性命。根据陆军总司令部的命令,施彭内克被撤职。随后在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主持的军事法庭上,经过简短的审议,这位英勇而又能干的指挥官被判处死刑。尽管这个判决后来被改为终身监禁,但施彭内克将军遭受了与许多人相同的命运,就此消失在国家社会主义严厉的司法体系中。他最终的命运不得而知,最有可能的是1944年7月20日刺杀希特勒的行动失败后,他在随后展开的大清洗中被处决。

  “南方”集团军群司令冯•博克元帅后来给第46步兵师下达了这样一道日训令:“鉴于自1月初以来在地峡防御战中的出色表现,我谨向第 46步兵师表达特别的赞扬,并期待该师递交授勋和提升的推荐信。”

  我们继续忍受着东线这场无情战争的恐怖,毫发无损、安然逃脱的机会变得越来越渺茫。落入人手中的德军士兵通常死于漫长而又痛苦的囚禁,这种遭遇在德军士兵中广为传播,加强了我们不祥的感觉。苏军的残暴,只会使德军士兵产生一种战斗到最后一颗、最后一口气 的想法。作为人类,我们往往能展示出极大的勇气,但对于,我们没有这种天赋。东线战争已发展到我们投降就等于的程度。

  2月底,我们炮组将反坦克炮布设在一座掩体内,这片地区因其地形特点而被称为“海龟”。我们搬进一所摇摇欲坠的羊棚,以抵御霜冻和寒风,并设法在潮湿的土墙间让自己住得更加舒适些。塌陷的屋顶已沦为无数弹片的受害者,我们以一个近乎圆形的射界构设起防御阵地。站在高地上,我们能看见位于右侧的黑海。达利尼-卡缅斯基镇内一座壮观的厂房伫立在显眼处。在我们右侧,与大海相接的峭壁上,1500米外的“破冰者”阵地清晰可见。除了达利尼-卡缅斯基镇、“海龟”和“破冰者”,还有各种步兵阵地,例如构设在一座粮仓附近的“蚱蠕”。在我们左侧,我们能看见防线越过一片冰冻的沼泽,延伸至66.3 高地。天气晴朗时,我们至少能看见三分之一的帕尔帕奇防线米外加强了我们的炮位,构设起一道弧形泥土墙,以提供360度的保护免遭炮弹弹片的侵袭。我们在遍布石块的地面上挖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从我们的住处一直通到炮位。我们试图在现有条件下将阵地构设得尽可能安全些、舒适些,我们渴望能有一座小木屋,就像我们以前居住过的那种。

  2月22日,我赶去看望汉斯。他的炮位设在科罗科尔山上,伫立在黑海岸边,执行着海岸防御任务。

  法尔克中士率领的反坦克排驻扎在前线后方三四公里处,在达利尼-卡缅斯基镇附近一座显眼的白色房屋旁实施海岸防御。他们接到命令,将全排士兵召集到一片寂静的海边接受作战指示。2月24日早晨,雾色使能见度严重受阻,从远处望去,根本无从分辨敌我。法尔克排里的20多名士兵集合在那座白色房屋旁,准备接受排长的指令,就在这时.一发炮弹落在他们脚下。

  排里的5名士兵,包括汉斯在内,当场身亡,另外5人身负重伤,没过几个小时也伤重不治。还有12人负了伤,但伤势并不致命。这起事件发生后,上级下达了命令,训练任务只能在单独、小股的部队中展开。

  此后不久又发生了另一起事件,聚集在达利尼-卡缅斯基镇工厂附近一座水塔旁的几名前进观测员被炸身亡。为了能俯瞰敌人的前沿阵地,来自炮兵单位、步兵连和几个迫击炮排的前进观测员置身于一个毫无保护的位置。一发炮弹直接命中这个观察点,所有观测员非死即伤。这起 事件发生后,又下达了一道命令,禁止观测员们以这种方式聚在一起。

  “猎鸨”行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个行动的目的是将苏军逐出克里木。在费奥多西亚的防坦克壕中,各个营进行着积极的准备工作,打算对敌人设在帕尔帕奇防线的工事发起攻击。为了炸开敌人的铁丝网, 我们准备了特殊的,另外还建造了用于冲过敌军坑堑的突击梯。

  2月26日清晨6点30分,敌人用大炮和迫击炮朝我们的整个防线分,炮击突然停止,苏军步兵在坦克的支援下向我们阵地冲来。人的9辆坦克试图在“电报山”附近达成突破,其中的1辆被我们师的炮兵团第4连所摧毁。另外3辆被第5连的防御火力击伤,丧失了作战能力。剩下的坦克向后退去。发起进攻的9辆坦克,7辆被摧毁或被击伤,丢弃在战场上。上午10点前,敌人在整个地区的进攻均被击退,他们遭受到惨重的损失后撤了回去。

  整个晚上一直在下雨,并持续到白天,这已成为一个巨大的有利条件,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处在防御态势。地面被雨水浸透后变得稀烂不堪,这使得敌人在开阔地上的推进缓慢而又艰难。下午1点,敌人再次对“电报山”发起攻击,我们通过协调炮火,又一次击退了这场进攻。

  2月27日早晨,沿着帕尔帕奇防线,敌人投入各种口径的火炮,对我们师的防线发起猛轰。遭受到轰炸机和战斗机中队的攻击后,一些阵地被敌人夺取。人对德军防线持续的炮击还获得了炮艇和驱逐舰舰炮火力的加强,炮弹落在我们的炮位,落在工厂,落在达利尼-卡缅斯基镇内及周边的师属炮兵阵地内。

  苏军试图以压倒性兵力优势突破我们的防御。德军脆弱的防线个步兵师和数个坦克旅的攻击。除了这些直接对我们发起进攻的部队外,苏军统帅部还掌握着6—7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和2个装甲旅,一旦达成突破,这些预备队就将被投入。

  1942年3月3日,天空晴朗。我们看见强大的敌军正沿着谢伊特申特公路前进,卡车、马拉大车和行进中的步兵连队挤满了狭窄的道路。夜里,敌人的军舰集中起猛烈的炮火对科罗科尔展开轰击,清晨时,他们又用中口径火炮朝这个阵地投下200余发炮弹。弹幕同样席卷着沿海公 路以及具有战略意义的铁路阵地。短暂的停顿后,中午12点至下午2点间,从“莫斯科”方向射来的猛烈炮火落在第5和第6连的阵地上。第6连的阵地上,火炮严重受损,数名炮组成员阵亡,该连已丧失战斗力。夜里,我们的每个炮兵连都对防坦克壕附近的岔路口发射了25发炮弹。清晨时,敌军的集结也遭到我方的炮火打击。强大的苏联空军对我们左侧的阵地发起猛烈空袭,而德国空军提供的支援微乎其微。这场炮战导致我们连2人阵亡、7人受伤。

  我们师的防区很快分化为一系列阵地争夺战,最为激烈的战斗发生在50.6和66.3高地附近,另外还包括“海龟”和“破冰者”,这些阵地每天都要击退敌人的十几次进攻。2月27日至3月3日间,大批苏军坦克被摧毁,随后,敌人在这一地区再次发起大规模进攻,从3月13日一直持续到3月20日。“破冰者”、“海龟”和左侧的外围阵地遭到局部突破,但德军迅速发起反击,封闭了这些缺口。

  我们后来获知,人在一个罗马尼亚师据守的防区内突破了帕尔帕奇防线,位于罗马尼亚人侧翼的德国部队实力过于虚弱,无法堵上突破口。随着态势的发展,德军必须将一个新的装甲师投入到防线上。这个特殊的师早已在法国获得组建和装备,在很大程度上配备的是从法国缴获的坦克。这个师原本计划用于春季攻势,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穿过深深的泥泞去对付苏军。(这个师是新组建的第22装甲师。)

  这些士兵精神抖擞地穿着新近配发的冬季军装,车队轰鸣着穿过我们的阵地,赶去迎战远处的敌军。这些士兵攀在钢铁战车高耸的炮塔上从我们身旁经过时,我们无法克服一种感觉:他们瞥向我们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蔑。我们蹲伏在战壕中,羡慕地看着这些装备一新的士兵,这段时间在泥泞中的摸爬滚打,我们的军装和装备早已破旧不堪,几个月的穿着使用,再加上暴露于各种恶劣的环境下,身上的军装早已褪色。

  这些装甲新兵勇敢地向前冲去,发起了他们的进攻。清新的空气中充斥着履带的声响和发动机的轰鸣,这支装甲部队轻率地朝着敌人的阵地扑去,但他们很快陷入敌军阵地前方深深的泥泞中,彻底暴露在反坦克炮火下。

  该师拥有的40辆坦克悉数损失,经历了这场灾难后,他们立即被调离前线,送至后方地区接受进一步训练,他们必须学习,就像我们在过去几个月里所进行的学习,光靠新军装和昂扬的斗志并不能让他们在东线战场上得以生还。

  按照平素里无情的传统,步兵单位很快将这个师称作“科隆香水师”,意思是他们“来自西线,会迅速挥发”。一道不得使用贬义词的正式命令迅速下达,没多久,这个词便在前线士兵的嘴里消失了。不过,毫不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词有时候也能听到,它被用于形容那些待在后方、远离苏军炮火的士兵。

  3月23日,敌人以营级规模的兵力对“破冰者”发起一整天的进攻。第437步兵团已获得数辆突击炮的支援,但敌人的大口径火炮和迫击炮火笼罩着“破冰者”和附近的工厂,致使德军士兵只能蜷缩在战壕和掩体内。夜间,我们连轰击了敌人在“破冰者”前方的集结地。

  德国守军的弹药耗尽后,苏军成功夺取了“破冰者”。由于我们的炮兵连以猛烈的火力实施拦阻,敌人没能利用这一突破取得更大的进展。苏军遭受到惨重的伤亡,未能到达工厂东面的防坦克壕。

  在炮兵连和自行火炮炮火的支援下,我们的步兵单位在夜晚降临前成功夺回了“破冰者”。几个炮兵连发射了1600发炮弹,阻止住敌人的进一步推进,尽管苏军仍有能力调集援兵。地面上的激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但来自空中的打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们的地面火力只击落了敌 人的1架轰炸机和1架“老鼠”。

  4月9日4点40分,敌人在密集炮火的支援下发起突袭,冰雹般的炮弹倾泻在我们的阵地上。早上7点,敌人的炮火稍稍缓减,但位于我们左侧的防区依然承受着敌人进攻的沉重压力。苏军还投入了坦克,直到中午前,这场进攻的势头才渐渐减弱。敌人的大炮和密集的队伍都处在 我方炮兵连的火力打击下,尽管饱受重压,敌人还是再次对被我们称作“西格弗里德”的据点发起进攻经过数次尝试,这场进攻被我们的炮火和步兵火力驱散。

  炮兵第5连猛轰着沼泽最北端的一个坦克集结区。敌人的空军频频发起空袭,主要由“老鼠”那样的老式双翼飞机执行。这些飞机用轻型炸弹和机枪对地面上的一切目标展开攻击。上午11点30分,我们的斯图卡对66.3高地发起打击,下午3点,他们击中了敌人的坦克集结地。我们的空中力量再次掌控了这片地区的制空权。

  最后,敌人利用4月9日至11日这几天时间,绝望地试图突破帕尔帕奇阵地,重新夺回克里木,以此作为“斯大林攻势”的结束。他们投入 6个步兵师和近200辆坦克,试图以压倒性兵力攻克帕尔帕奇走廊。但面对沉重的损失,敌人停止了这一攻势,人又一次在我们的防线前耗尽了一切可用的资源。

  我们师在帕尔帕奇防线这场成功的防御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最终获得了换防休整的机会,我们期盼着能喘口气,远离持续不断的炮火和步兵密集攻击的威胁。尽管目前没有将全师调离前线的可能性,但每个团还是换下一个营,到后方地区进行休整。可就算是那些获得这一休整的幸运者,离开前线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会重返战场。

  我们得到消息说,即将被换下防线去休息。我们跟随在火炮拖车的履带后,艰难地穿过泥沼,赶往位于布利什-卡缅斯基的休整地。遥远的炮声在我们身后越来越模糊,这些日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在布利什-卡缅斯基,我们炮组里的一名成员未经许可便从另一个单位居住的宿舍中“征用” 了一只鹅。这只倒霉的家禽立马被拔了毛烹制,饥肠辘辘的炮组成员们迅速把它吞噬一空。吃完饭没多久,惩戒单位的军士长出现在我们的宿舍里,他的衣袖上带有军衔袖标,表明了他在其连队里的资历,衣扣处还整齐地佩戴着战功十字勋章绶带,另外,他还带着一名下属,以便为整个事件作证。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鹅骨头就放在旁边的一个弹药箱上,他们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并未忽视这一点。

  作为炮长,我被要求说出自己的姓名和所属单位,这位不太高兴的军士长认真地把这些信息记录在小本子上,每个高级军士的左胸袋里都有个这样的小本子。我们没有理会他威胁性的举动,也不在乎纪律处分,他的话没引起我们太大的反应。在前线待了那么久,似乎没什么东西能比我们最近经历过的事情更加糟糕,而且我们完全知道,我们的命运只有在东线作战时才会遭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我们的团部也设在布利什-卡缅斯基。几天后,我接到了到团部报到的命令。我想让自己的衣着打扮稍稍体面些,于是换了身干净的军装,扎着皮带,军帽也按照德队的规定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准时来到了团部。

  连长的副官阿洛伊斯看见我到来,吹了声口哨作为迎接, 随即开玩笑说:“你们得到足够的食物了吗?”

  团副官坐在一张桌子后,专心研究着一叠放在几部军用电话机与地图板之间的文件。我紧张地立正,试图让靴跟并拢时发出碰撞声,但这个努力失败了,因为我的靴底黏着一层刚沾上的泥巴。

  上尉的眼睛没有离开办公桌,就这样让我静静地站了好长一阵子,随后才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抬起头来望向我。

  “二等兵比德曼,我这里有一份关于盗窃事件的报告,”他从桌角处找出一份文件,朝我挥了挥,“你们偷了什么?”

  各种想法从我的脑中飞速闪过,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准确的解释,因为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起很轻微的违规而已。我犹豫着,没能立即做出回答,上尉立刻就明白了,我是想保护真正干了这件事的手下。他随后开始就品德和纪律重要性的问题教训我,并告诉我,违反军纪的行为不能也不会得到宽容。我被告知,这起事件的报告已被呈交上来,报告中建议做出严厉的惩处。一种麻木感顿时席卷了我的全身。真没想到,偷了只鹅会招致这么严厉的处罚。我试图将这些想法和有可能受到严厉惩罚的念头逐出自己的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上尉的讲话上。他继续批评着我,严厉得就像一挺MG-34机枪。突然,他停了下来,一片沉默笼罩在屋内,上尉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子,笑了起来。

  “二等兵比德曼,请坐下吧。”他突然换成了亲切的口气,示意我坐在办公桌旁的一张空椅子上。

  阿洛伊斯走了进来,带着三个用炮弹壳做成的小酒杯。上尉从办公桌下拿出一瓶杜松子酒,将杯子斟满,然后,我们为老连队干杯,为那些我俩都认识的英勇战友干杯。随后,我回答了关于前线士兵士气和福利的一些问题,我还详细汇报了敌人在夺取“破冰者”后最后一次试图突破我军防线的尝试,在那场战斗中,科瓦茨中士阵亡了。最后,又喝了最后一杯,我被告知可以走了,没有听到更多的威胁。

  几个月后我才获知,那名高级军士确实在他的报告中要求做出惩处,我们的上尉给予批准,并按照要求提交了报告。无独有偶,他还递交了一份另一起事件的目击报告,这份报告来自连里的另外几名士兵。目击者们声称,他们看见一架“鹳”式轻型侦察机在本师后方区域的一片草地上着陆,几名军官跳下飞机,抓住几只羊迅速塞入机舱,随后便起飞离去。幸运的是,这架飞机的编号被人记录下来,随后展开的粗略调查表明,这架飞机隶属于军部工作人员。报告中同样提出了对偷羊行径做出惩处的建议,收到这份报告后,上级部门没有继续追究,这两起事件再也没被提起。

  4月份时,我们获得了换防。全连从位于工厂、“破冰者”和“蚱蜢”的阵地中撤出,我们将炮位移交给兄弟团里的一个新炮组。从小马车上取下个人装备和轻武器后,我们将反坦克炮留在阵地中,列队朝萨雷戈尔走去。

  出发时,我们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仿佛也被丢在了阵地上。在这漫长的几个月里,那门反坦克炮一直伴随在身边,我们拖着它穿越了乌克兰的炎热和尘埃。在激烈的战斗中,我们依靠它的效力抵御着敌人的进攻波次,它从未让我们失望过。这个忠心耿耿的伙伴跟随着我们在塞瓦斯托波尔和费奥多西亚前线经历了整个冬季的泥泞和冰雪。为了清理低矮、双层装甲板的火炮护盾以及又长又宽的炮架,我们曾花费了大量时间,炮管和炮架上看不见哪怕是一点点锈迹。炮身上有几个深深的疤痕,这是战争给它留下的创伤,但已被我们精心焊接过,右侧的护盾被无数弹片撞击得坑坑洼洼,维修连已用一块抑接钢板加以修补。炮口制退器后的炮管上涂着几道白色圆环,每一道圆环代表着一辆被它击毁的坦克。

  我向负责新炮组的中士详细介绍了火炮的维护和保养。即便在前线,炮口和炮膛盖也应该盖好,以免精细的机械装置遭到灰尘和潮气的侵袭。天气越来越温暖,但夜里还是很冷,为防止炮管内发生凝露积聚,炮膛盖应该在夜里取下,炮闩也应该打开。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们没戴钢盔的头上,我们列队行进,享受着不同寻常的奢侈。晴朗的天空下,我们走在开阔的田野里,身子能完全直立,没有钢盔、工兵铲和防毒面具的重负。我们终于到达了萨雷戈尔,这里曾是后勤总部的所在地,我们再次享受到睡觉和洗澡的奢侈享受,我们还去逛了费奥多西亚的军人俱乐部,俱乐部里有一座电影院。在克里木春天的阳光下,我们享受着短暂的和平,在前线,我们居住、爬行于潮湿、泥泞的战壕中,或是蜷缩在阴暗、寒冷的掩体内,这种生活似乎永远徘徊在我们身后。几天后,我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潜意识里不再时刻警惕敌人对我们发起突然袭击。

  在后方跟后勤单位待在一起的两名司机为我们的到来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物。马穆什卡、马鲁茜娅和潘朝我们点头致意,微笑着欢迎我们。潘甚至摘下了他的羔羊皮帽以示致意,这使我们第一次看见了他那头稠密的灰发。

  我向连里的行政部门报告了我们炮组的住地。军士长克雷默在连部里,连里的文书克兰普告诉我,除了清洗衣物和保养武器这些常规事宜,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这令我们非常高兴。

  第二天清晨,我们突然被附近爆发出的激烈争吵声所惊醒。赶去领取咖啡和食物的海因茨刚刚回来,他匆匆告诉我,为我们提供住处的三名克里木房东昨晚遭窃了。我赶紧穿上军装,走出木门来到清晨的阳光下。我们所住的这所房屋前还有一座建筑,旁边伫立着一堵建造于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古老石墙,石墙的背面有一座木结构仓库,仓库的大门敞开着。

  马穆什卡和马鲁茜娅站在仓库门前哭泣,潘在仓库与道路之间来回走动,那顶脏兮兮的羔羊皮帽低低地压在他的头上。我走近现场时,两个女人激动地朝我招着手,指着仓库里面让我看。我朝仓库里望去,只看见空空如也的圈栏,地上散落着秸秆和牲畜的粪便,但牲畜已消失不见。

  “Kurove zapzerap。(牛被偷了。)”我听见她们大声嚷嚷着。

  我对面前的这几个可怜人充满了同情,他们显然只有这一头牲畜,整个冬季,这头牛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和养育。通过她们的话语和手势,我意识到,这头牛很快就会生下小牛犊,还能提供牛奶。也许是担心我们这些侵略者会征用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他们三个把这头牛隐藏得非常 好。八个星期前,首次住进他们的房屋时,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一头牛,但我依稀记得曾看见潘偶尔会拎着水桶,胳膊下夹着一捆稻草溜进那座小木屋。

  遭受到这种可怕的损失,我只能尽力让他们冷静下来,并安慰他们:“Kurove nassat。(牛会回来的。)”

  居然有人闯入我们选中的住处,并对我们的恩人实施盗窃,我们被激怒了,中午前,我们开始了搜索。第13连的后勤单位也驻扎在这里,询问了他们的连军士长,没什么结果。我们又查询了各个后方单位,还有一支操纵着重型海岸炮的沿海防御部队,还是一无所获。我们在墙壁 后、破损的仓库内以及整片地区各座房屋里进行了徒劳的搜索,依然没有发现牛的踪迹。

  罗马尼亚部队驻扎在萨雷戈尔-费奥多西亚的西部。我们在那里见到了熟悉的工事和防坦克壕,环绕着镇子形成个半圆形、顺着防御圈行走时,我们听见远处传来轻柔的牛叫声。沿着战地工事的墙壁继续向前,我们突然遇到一群在稀疏的干草地上吃草的牛羊,它们正热切地寻找着春季初生的嫩草。利用住房为隐蔽,我们靠近过去,很快便离开了最后一座房屋,形成一个巨大的弧线,朝那群牛羊逼近,迅速到达了罗马尼亚人的阵地。战地工事提供了额外的隐蔽,我们对此加以充分利用逼近至距离那群牛羊100米处。离开工事,我们翻过一堵墙壁,凑近到牛羊群50米处,10头牛和50只羊心满意足地吃着草,看管它们的两个罗马尼亚士兵无精打采,围着一小堆篝火,背对着我们。

  我们迅速制订了进攻计划。海因茨和沃尔夫匆匆朝着最靠近的一头牛爬去。它起初继续吃着草,似乎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但随着两个入侵者的靠近,它开始显露出紧张的迹象。

  两个爬行的人小心翼翼地将那头牛隔离开,慢慢地把它赶往我们预先安排好的地方,并仔细留意不要惊吓到这头已起了疑心的牲畜。那头牛避开靠近过来的两个士兵,始终让自己与陌生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工事旁有几个水坑,这诱使口渴的牲畜靠了过去,就在它靠近我们这里,并将头伸向水坑时,四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它的椅角。它心不在焉地挣扎了几下,一根长长的苏军通讯电缆迅速套上它的脖子,两个人在前面拽,另外两个人在后面推,我们费力地拖拉着这头不太情愿的牲畜,沿着工事迅速来到一片洼地。我们回头望去,那两个罗马尼亚士兵什么也没看见。我们牵着牛靠近了我们自己的住宿地,这才欢呼起来,对我们的收获深感满意。我们抚摸着这头牛棕色的毛发,纷纷表达着对这么好的一头牛的赞赏,尽管我们当中一名来自农家的成员认为它小了点,也瘦了点。

  黄昏时,海因茨和沃尔夫牵着牛回到我们的住处。马穆什卡、马鲁茜娅和潘已放弃了绝望的搜寻,此刻正沮丧地坐在屋里,没有看见海因茨和沃尔夫把牛牵进了牛棚,并把门关好。

  我走进屋子,想给他们一个惊喜:“Kurove nassat(牛回来了)!”

  他们跳起身,我招手示意这三个悲伤的人跟我来,很快,他们惊讶地站立在半黑的牛棚里。

  那头牛抬起鼻子,小心翼翼地闻着它的新主人。潘兴奋地告诉我,他们丢的那头牛是一头“malenki kurove(小母牛)”,而这一头“bolschoi(更大)”。我说了好多次“nitschevo(没关系)”和 “charrascho(这很好)”,试图让他明白,就把这头牛留下好了。这位老人的眼中嚙着泪水,两个女人抽泣着。潘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双膝,费了好大劲我才从他这个出人意料、令我深感尴尬的感激之举中挣脱出来。

  当天晚上,我们和房东们聚在一起喝着甜茶,庆祝“Kurove nassat”,并对自己出色的行动深感满意。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曾征用过他们的鸡、鹅和鸡蛋,能有机会对他们的慷慨做出回报,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克里木的春天来得很早。4月中旬,我们再次搬入费奥多西亚一萨雷戈尔的旧住处,这里之所以还能留给我们,完全是因为我们在“破冰者”、工厂和66.3高地作战期间,我们的司机阻止了其他单位的人员占据这个住处。

  第437步兵团的第14连现在由措尔少尉率领,这位职业军官总是对士兵们的各种情况和问题保持着关注,必要的时候,连里的每个士兵都可以直接找他解决问题。

  部队奉命调动,再次离开萨雷戈尔温暖的住处时,我曾亲眼看见连里的两名马车驭手——达维德和康拉德,用他们浓郁的施瓦本-巴伐利亚方言大骂柏林那些身穿棕色的,特别是我们的元首。当然,这两人的“施瓦本问候语”不会被忘记,一名满怀国家社会主义信念的军官可能已经考虑将其定性为“失败主义情绪”,甚至是“造成士气低落”。对这种行为的惩处通常是被分配到惩戒单位,也有可能更加糟糕。他们的理由是,如果允许这种诋毁言论,只会导致蔑视和失败主义在整个军队中蔓延。我们的连长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军官,从士兵的角度着眼,对前线生活有着深刻的了解,他知道,只要一个士兵还能咒骂他所处的环境,他就能在战壕中坚持下去。

  尽管这两人的直言不讳是“犯罪”行为,尽管他们的脾气太火爆,但这两人还是证明了他们是可靠且又勇敢的战士。在梅肯济耶维戈雷对付敌人坦克的战斗中,康拉德在我的炮组里,以他的英勇行为赢得了铁十字勋章。2月份期间,无论帕尔帕奇防线的情况多么恶劣、多么危险, 他总是驾驭着他那辆马车,为我们运去弹药和食物。

  一天晚上,他比以往更早地到达了我们的阵地。问起他早到的原因,他告诉我们,他老老实实地穿过沼泽后向左拐,矢口否认穿过一片苏军布设的雷区抄了近道,那片雷区已经用白色胶带清楚地标示出来,禁止穿越;但在有限的时间里走完这样一段路程,那是唯一可能的路线。

  我们认为,他之所以能成功地穿越雷区,唯一的原因是覆盖在地雷上的泥土被冻住了,要么就是压力板与之间结的冰没有化冻。整个东线战争期间,他似乎就是他自己的守护天使,也是连里寥寥无几的生还者之一。

  某天晚上,温度下降到冰点,一片漆黑。尽管康拉德坚持要在夜幕降临后赶着马车返回总部,但我命令他跟我们待在一起,等天亮后再回去。他毫无抱怨地接受了命令,并获得一杯杜松子酒作为服从命令的奖励。照料完小马,并给它们盖上旧毛毯后,他将一根木棍塞入车轮的辐条中,固定住大车,这才回到掩体里暖和的火炉旁。尽管夜里和冲锋枪声响个不停,偶尔有曳光弹划着弧线穿过夜色,但几匹小矮马丝毫不为所动。这些忠实的仆人跟着德队待了这么久,早已熟悉了前线的夜间声响。它们在黑暗中微微移动着,心满意足地嚼着康拉德带给它 们的干草.就连它们也受到我们过度延伸的补给线的影响,粗劣的干草是我们唯一能提供给它们的食物。

  天色刚刚放亮,康拉德便回到马匹身旁,却发现它们的前蹄已被冻在深深的泥泞里必须用镐才能将它们救出来,太阳从苏军阵地后升起时,他已吆喝着两匹小马离开了。他们离开时,远处传来一挺马克西姆机枪的射击声,几发机枪落在附近。我们防线对面的苏军一直保持着警惕,随着白昼的到来,康拉德和他的马车成了诱人而又不算太远的目标。

  第二天晚上,康拉德的大车再次来到我们的阵地,给我们送来了急需的补给物资。到来后没多久,我们发现军用面包闻上去、吃起来都带有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康拉德被我们的抱怨激怒了。我批评他不该把装面包的袋子放在柴油罐旁,尽管掩体里的油灯和暖炉都需要这些柴油,结果,这更加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第二天他回来时没有带油罐,我们在黑暗中过了一晚,最后一点柴油被我们用于加热食物并维持掩体内的温暖。尽管我们前一天批评了康拉德开云官方,可后来送到的面包吃起来还是有一股汽油味,就像在油里浸泡过那样。几周后我们才获知,面包连的工作人员在刻赤港发现了一些粮仓,但苏军在撤离时已往粮食上泼了油,并纵火焚烧。幸运的是,只有最上面一层被烧毁,剩下的粮食被烧焦,散发出一股臭气。但以德队的专业意见看来,这是个意外的收获,他们认为这些粮食完全可以食用。为缓解补给的紧张,这些粮食被用于烘焙面包,所以,这些面包闻上去和吃起来都有股汽油味。我们当时丝毫不知道,在苏联的这场远征结束前,我们会渴望能吃上一口食物,哪怕滋味远不如这些满是汽油味的面包。

  搬入萨雷戈尔的宿舍后,我们还有一项任务尚未完成:去看望那些阵亡的战友。我们在附近的山坡上釆摘了一些春天新开的野花,寻找着我们师设在费奥多西亚的墓地。

  帕尔帕奇防线的激战、对刻赤的进攻以及夺取费奥多西亚使我们师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那些在战斗中阵亡或在战地医院里伤重不治的战友被埋葬于一座可追溯至沙皇时期的豪宅附近的花园里。这座庞大、壮观的建筑呈现出奥斯曼风格,坐落在俯瞰着海湾的一个山坡上,四周环绕 着松树和参天柏树。1月18日夺取费奥多西亚后不久,我们师便在这里修建了公墓。许多坟墓仅插着简单的木制十字架,上面刻着“不知名的德军士兵”。

  1月初,苏军登陆时,我们的几百名伤员还躺在费奥多西亚的战地医院里。人的登陆迫使施彭内克伯爵做出了后撤的致命决定,这些伤员被留下,由医护人员照料。他们被苏军俘虏后,许多伤员立刻被人枪杀在病床上。其他人,包括一些无法行走的伤员,被扒光衣服后拖至海边,浇上海水后丢在冰冷的温度下等死。

  这些暴行被寥寥无几的几名生还者所证实,他们的证词也得到了我们师里许多士兵的确认,重新夺回那座城市后,他们发现了许多受害者。这些身份不明的士兵的墓地围绕在公墓边缘,中间安葬的是过去四个月里我们师阵亡的那些战友。一座巨大的纪念碑伫立在墓地前部,白砂岩基座上刻着一行字:“为了更伟大的德国,他们阵亡于费奥多西亚战役——第132步兵师。”数年后,我收到一张这座纪念碑的照片,那是林德曼将军的私人物品,照片背面是将军所写的一句话:“他们非死不可吗?”

  我们找到了连里战友的坟墓,将鲜花仔细地放在新翻的泥土上。进攻费奥多西亚和刻赤,防守帕尔帕奇、白色房屋、66.3高地以及“破冰者”,阵亡的战友们长眠于这片俄罗斯的土地上。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战场上的阵亡者获得了墓地和令人印象深刻的纪念碑,那些在后方地区因为重伤或疾病而丧生的士兵,却连脚上的靴子也无法保全。根据官方的命令,阵亡者的靴子必须被脱下,留给其他人使用,因为皮革已成为一种奇缺物资。随着战争的继续,阵亡者下葬时被允许覆盖或包裹哪怕是一块帐篷布的情况也越来越罕见。战场上支离破碎的尸体被收集起来,放入一个浅浅的坑中,直接覆盖上泥土。那些苍白的面孔半张着嘴,呆滞的目光凝视着天空,仿佛在问:“为什么我非死不可?我还没有活过。踏上天路历程前,你们甚至扒掉了我脚上的靴子。”我的忠诚和思念陪伴着你们,越过墓地直至永远。安息吧,亲爱的朋友们,忠诚的战友们!

  在费奥多西亚遭受惨败后,苏军第44集团军带着麾下遭到重创的各个师后撤至壁垒森严的帕尔帕奇防线日起,他们以一个精心策划的防御姿态坚守在战壕中。敌人的目的是阻止德军继续向帕尔帕奇防线发起进攻,并在这道屏障后对受到重创的部队加以重组和重新装 备,同时调来新的部队,为一场新的攻势做好准备。敌人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被我们占领的土地。阳光灿烂的克里木是苏俄的一颗珍珠,战略价值极高。苏军的计划是对彼列科普发起攻击,切断德国第11集团军,包围并将其歼灭,这就将德军南线的右翼暴露出来,从而使整个南部战线发生崩溃。

  对人来说,重新夺回克里木也是个关乎声望的问题。通过精心策划的攻势,苏军指挥官希望结束德军长期占据克里木半岛的危险,并阻止德国人在高加索和黑海地区的长期存在。用一名苏军政委的话来说:“在克里木取得胜利,是彻底击败敌人的关键”。为贯彻歼灭克里木德军的计划,一股强大的敌军集结在刻赤半岛,并获得数百辆装甲车的支援,他们对取得胜利充满信心。

  从1月底起,新的苏军师从刻赤和卡梅希-布伦附近的高加索地区调来,许多部队直接踏过冰面赶至集结区。1月25日,德军的兵力总计4个德国和罗马尼亚师,所要对抗的是苏军9个师和2个步兵旅组成的两个集团军。截至2月26日,苏军的实力已增加到12个步兵师和1个骑兵师,另外还有2个步兵旅和2个坦克旅充当预备队。

  德国第30军的防区只有一个师据守,在他们对面的是辖5个师的苏军第44集团军。经历了塞瓦斯托波尔和费奥多西亚几个月的激战后,德队的实力已严重受损,他们面对的是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苏军,这些苏军部队还获得了新锐部队的支援。

  1月20日之后的几个星期,前线保持着平静,只发生过一些骚扰性袭击,意在试探对方的防御,双方的损失都不大。这段时间里,人有条不紊地加强了他们的力量。我们猜测敌人的大规模攻势将于1942年 2月23日发起,因为这是苏军的“建军节”。重新夺回克里木将作为献给苏联人民的一份特别礼物。预测的日子到了,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由于这片地区降雨不断、阴云低垂,进攻行动被推迟。

  2月27日,苏军沿着整条战线个坦克旅以多个进攻波次发起突袭。德国第30和第42军遭到无情的炮击,苏军地面进攻的重点落在后者头上。敌人的进攻目标是夺取弗拉季斯拉沃夫卡的铁路路口,对德队濒临断裂的补给线来说, 这是个重要的地点。

  苏军的进一步行动将扑向费奥多西亚和德尚科伊,打算歼灭盘踞在这些战略要地的德队。苏军的3个师、60辆坦克、22个各种口径的炮兵连以及强大空中支援发起的联合攻势落在一个德军师头上,这就是第132步兵师。敌人的所有进攻都被击退,并遭受到惨重的损失。苏军 最终在第42军的北翼成功达成突破,但又被德军迅速击退,突破口也被重新封闭。

  进攻中的敌人在人员和装备上遭受到严重损失,为了完成后续攻势,各部队首先要进行重新装备,并重新调集兵力。防坦克壕东面和西面的敌军阵地率先获得加强。敌人的进攻未能获得任何重大突破,随后,他们的攻势放缓了,德军指挥官们知道,敌人的步兵进攻力量已近枯竭。

  尽管遭受到无法估量的损失,但苏军并未放弃重新夺回克里木半岛的计划。3月中旬,敌人在半岛上的兵力增加至13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3个步兵旅和4个坦克旅。

  获得补充的苏军重新对德国第30和第42军的阵地发起进攻。这些苏军部队由13个步兵师、3个步兵旅和4个坦克旅组成,并获得强大的炮兵和空军单位的加强,他们对德军阵地发起猛攻,但未能取得成功。饱受摧残的德军防线,尽管没有获得重新装备,也没有得到人员补充,但却被德军士兵牢牢地守住。

  最近一段时间,英国和美国在战争努力方面发挥的影响变得更加明显。我们见到了大批美国制造的汽车。从苏军那里缴获来的医疗物品带有英文说明书和英文商标。尽管大批援助物资从大西洋彼岸运抵,但形势依然没有发生改变。敌人的俘虏和逃兵多次指出,苏军士兵已丧失了胜利的信心,但解放克里木是斯大林亲自下达的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其成功。因此,苏军士兵的进攻波次不停地冲击着德军防线,驱使他们的既有强烈的爱国主义,也有对政委的恐惧。

  4月9日,敌人对科伊-阿桑两侧的德军阵地发起新的进攻,攻击重点是德国第30军。8个步兵师和4个坦克旅,在强大的火炮和空中力量的支援下对德军阵地发动猛攻,但直到4月12日也未能获得成功。苏军俘虏指出,4月9日的目标原本是夺取费奥多西亚。面对苏军4个步兵师和2个坦克旅的100余辆各种类型坦克,第132步兵师成功地守住了自己的防线个各种口径炮兵连凶猛的炮击,再加上猛烈的空袭,但德军士兵依然坚守着他们的阵地。人的坦克共被击毁53辆,其中包括一些重型坦克,这一点被那些燃烧着的钢铁残骸所证实,被击毁的坦克停在我们阵地前方,一连数天冒着黑烟。

  再次遭受到灾难性损失后(据俘虏交待,他们阵亡了数千人),人在4月13日放缓了他们的攻势。根据逃兵和缴获的文件证明,苏军的各个师已遭重创,不得不对部队实施重组,有些单位干脆被解散。

  尽管遭到惨败和不计其数的伤亡,苏军指挥部仍坚持着既定计划。又有2个苏军师被调至刻赤半岛,德国第30军对面的炮兵力量得到了38个炮兵连的加强,他们将于5月1日发起进攻。但不知何故,这场进攻并未到来。也许他们认为德军会发起一场反击,也许他们正等待着更多的援兵。

  敌人在兵力和装备上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他们的目的是重新夺回克里木并歼灭曼施泰因的第11集团军,但一切尝试均告失败。德国士兵,特别是步兵,奋战于最为不利的情况下,面对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敌人,取得了胜利。

  5月7日夜间,“猎鸨”行动在费奥多西亚附近打响了。火炮、坦克、高射炮部队、弹药运送车以及徒步而行的步兵连,排成漫长的队列穿过夜色向东前进,沿着仅有的几条铺面道路集结于费奥多西亚湾周围。敌人位于帕尔帕奇防线后方的集结和准备区已被德军突破敌防御的突袭所夺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对其加以利用。打破令各个部队深陷其中的阵地战的时机到来了。

  人断断续续地发射着拦阻火力,苏军黑海舰队的军舰也轰击着我们的行进区域。东南方炮口的闪烁清晰可见,倒影投射在黑色的海面上,地平线的闪烁时隐时现,就像一场遥远的夏季风暴。炮口发出闪烁,隔了几秒钟,炮弹才在集结地炸开。尽管敌人对我们展开了可怕的大规模炮击,但炮弹的炸点并没协调一致,没对我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一架孤零零的苏军飞机轰鸣着,顺着沿海公路从我们上方的高空飞过。前线士兵早已习惯了这种常见的骚扰,他们将它称作“钢铁古斯塔夫”、“守夜人的缝纫机”或“灰乌鸦”。这种特殊的飞机会用曳光弹扫射地面,再投下几颗炸弹,向地面俯冲时,它会发出令人不快的尖啸,足以让新兵们惊慌失措。老兵们很熟悉这些粗陋的夜间飞行器,这种飞机是用木板和帆布拼凑起来的,机身上漆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作为东线的夜间经历之一,它们似乎无处不在地陪伴着我们。引擎的嗡嗡声伴随着炸弹落下时发出的呼啸,老兵们对此已不再会做出反应,因为他们完全知道,如果能听见炸弹落下的声音,落点至少在100米外。

  我们终于接到了对刻赤发起进攻的命令。这道命令意味着我们在战中一直寻求的改变终于到来,前线部队的士气迅速高涨起来。5月 8日凌晨3点,苏军一阵猛烈的炮击突然间落在我们头上,3点L0分,这场炮击又迅速结束。3点10分,我们对表,3点15分,整个前线爆发出猛烈的炮火。炮击严格按计划进行,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由于黑暗的夜色,我们无法获得观察报告,3点38分,苏军炮兵做出了反应,他们的炮击落在达利尼-卡缅斯基的工厂区。3点50分,苏军一阵猛烈的迫击炮火短暂地落在“破冰者”阵地上。人现在显然已对我方的进攻提高了警惕。

  随着炮火的延伸,“海龟”东面已能看见绿色和红色的曳光弹。4点02分,德军战斗机和斯图卡不断出现在空中,它们排着长队朝苏军地面阵地俯冲,在战场上空脱离编队,它们的身影在拂晓的天空中隐约可见。4点18分,苏军的第一批“老鼠”出现在空中,德军战斗机中队立即扑了上去,将对方悉数击落。4点30分,熟悉的战俘身影再次出现,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被押送到后方。

  4点44分,第1连发来报告:“火炮被直接命中,两人负伤,火炮已无法使用。”

  清晨5点,他们又发来报告:“能见度已可以实施观察射击。我们的步兵已跨过防坦克壕,第 436步兵团的单位已用突击舟登陆,并建立起一个桥头堡。”

  5点35分, 苏军的高射炮火力明显减弱。5点45分,“巴克”暗堡和50.6高地上的敌力沉默下来。6点25分,第1连的前进观测员已指引着炮火,开始轰击出现在前方的苏军坦克。6点30分,第2连的前进观测员报告说,已在阿斯查卢克建立起阵地。7点45分,一支侦察单位被派出,勘察前线连的前进观测员在布拉卡-佩斯查纳亚发现了顽强抵抗的阵地,从第1连的观测点望去,列队向东而去的敌军队伍以及323高地南部敌人的活动都处在我方炮火的打击下。上午11点,第3连将阵地转移至防坦克壕东面。12点15分接到报告,323高地和“莫斯科”暗堡已被我们的步兵夺取。与此同时,第1连在323高地东面击毁一辆苏军坦克。12点20分,指挥部转移位置。下午1点45分, 第1营和第2营也跟着转移了阵地。前进观测员指引拦阻性炮火射向50.2高地,随之而来的夜幕遮蔽了战场上的能见度。

  刚开始进入苏联领土时,我们对自己面对的敌人一无所知,他们的作战方式、抵抗力或忠诚度都无从预测或估计。我们不时会遇到少数苏军士兵的拼死抵抗,他们会战斗至最后一颗,即便弹尽粮绝也决不投降。但在另一些情况下,敌人只进行了轻微的抵抗便全体投降,似乎没有可确定的原因。对俘虏的审讯表明,这些变化与他们的受教育程度、出生地或倾向没太大的关系。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士兵会进行顽强的战斗,而一名受过训练的军官也许刚遇到我们便举手投降。但下一场战斗又会出现完全相反的情况,似乎没有固定模式或可供判断的原因。

  苏军的一群军官和士兵被困在刻赤附近的一座铜矿里,他们顽强抵抗,直到整个半岛被我们占领为止。据点内储存的水耗尽后,他们便舔舐潮湿的墙壁上的水滴,以免自己脱水而死。尽管东线战场上的这些对手残酷无情,但与之交锋的德军士兵却对这些不肯投降,顽强抵抗了数周、数月乃至数年的生还者充满敬意。

  战争初期,我们面对的是一支庞大、笨拙的军队,他们已丧失了专业的军事领导,经历了清洗,并在主义思想下重建起来。1918年的使苏联的人员相信,只要靠坚定的思想就能赢得战争,就像期间曾证实过的那样。因此,战前的1937-1938年间,斯大林清洗了苏军中的专业军事领导,取而代之的是人员,他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这些人手中。这些任命成功地瓦解了苏联体制初期建立起来的军队。庞大的坦克部队被废弃,重新使用过时的骑兵战术。维持纪律是为了确保可靠性,而不是军队的战斗力。斯大林的偏执是布尔什维克体制所固有的,而这种偏执给苏联军队带来的变化,在1941 年导致他们遭受到数百万人的损失。

  国土被占领,严寒和酷暑的恶劣气候伴随着不停的降雨,在春季和秋季将道路变为无法通行的泥潭,最终,人在莫斯科和列宁格勒门前以钢铁般的决心阻止了我们的前进。这些因素为苏联提供了一个喘息之机,尽管这个国家的政策给他们的军队造成了毁灭性影响。随后,他们的政策发生了改变。

  苏军重新引入军官团的理念,带有金色饰带的肩章和高筒马靴再度出现。传统的军衔和职务重新恢复,以便为这支焦头烂额的军队灌输纪律、荣誉和传统。那种徒劳地试图激励农村士兵为主义国家牺牲和奋斗的教条被放弃,现在的口号是“为俄罗斯母亲和养育自己的祖国而战”。在红军中占据重要职位的官员,很快便发现自己被具有军事素养和才能的军官取代了。德队取得全面胜利的几个月后,绝望的苏军中出现了一系列重大变化。

  战争初期获得的胜利告一段落后,我们发现自己在维持机动性和补充部队损失方面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相反,苏联的实力却越来越强大。其巨大的工业产能集中在武器生产上,形成了庞大的规模,而这些工业中的很大一部分已被转移至乌拉尔山区的保护下。大批食物和作战支援装备也开始从美国运来。面对敌人在兵力和物资上这种压倒性优势,德队无法占据上风。

  人还采用了德队的战术,战术优势本来是我们的军事制度所固有的,现在却被苏军充分加以使用。相反,柏林的却以“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的命令牺牲了大批士兵,而同样的这种心态曾在1941年几乎令苏军灰飞烟灭。局势发生了逆转,但希特勒顽固地不肯让出已占领的土地,从而改善我们的战略态势,因而苏军能以其新募集来的力量洞穿我们的防线,并包围大批德军部队。出于原因任命军队指挥官,这一点已被苏军证明是对战斗力的巨大妨碍,但在德队里,这 种情况却愈演愈烈,面对不利的局面和军事上的挫败,希特勒依靠忠诚的军官来监督执行不明智,有时候甚至是荒唐的指令,这几乎是战前斯大林式军队的翻版。

  苏军士兵已与我们当初遇到的战士完全不同,他们从当初的冷漠、 漠不关心的人变成了热烈的爱国者。这支精锐的部队被灌输了将整个世界从法西斯分子手中解救出来的观点,军队中消失已久的自豪感重新回到他们身上。

  苏军士兵被证明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他们一旦被激发起斗志,就能承受最为恶劣的条件。配发给他们的夏季军装中包括一件宽松的卡其色军上衣和一条面料很轻的裤子。冬季给他们配发的是衍缝棉军衣,抵御严寒非常有效。不分春夏秋冬,他们还携带着厚厚的军大衣,既能充当一条毛毯,也能根据情况需要作为一件军装。

  苏军士兵还配发了靴子,几个尺寸都偏大,这就能让他们在严寒的冬季往靴子里塞入干草或报纸。这是一种简单但却实用的办法,能让双脚在冰天雪地里得到保护,而严寒却使我们的军队遭受到严重减员。战争的后几个月里,苏军士兵们还配发了大大的毡靴,防冻效果极佳。不幸的是,发给我们的靴子太合脚了,我们在克里木暗自庆幸,因为我们所经历的冬季远远比不上在北部战线饱受煎熬的那些部队。

  我们对手所携带的武器设计简单但却实用。战争初期,我们遇到的敌军步兵,配备着与我们的卡宾枪相类似的手动。随着战争的继续,我们开始装备新式的自动武器,这种武器的射速很高,主要被用于近战。这种战术同样被苏军采用,带有大容量弹鼓的冲锋枪很快便成为苏军士兵的象征。

  苏军士兵都是些寻找食物和自给自足的高手。随着战争的延续,德队一路败退,人的补给线也随之加长,在很大程度上,苏军依靠占领的土地实行自给自足。端着带有大容量弹鼓的冲锋枪,穿着与环境相符的军装,带着微薄的食物,苏军士兵确实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德队携带着被证明并不太准确的地图和情报进入到苏联的广阔国土。地图上标出的某些路径实际上并不存在,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清清楚楚地标明是一条修缮过的主干道,实际上却是一条粗陋的土路。常见的做法是,我们会尽可能地对缴获的苏军地图加以利用;这些地图非常准确,为了便于我们使用,团部人员通常会在地图上用德文和西里尔字母标注地名。

  德国国防军与苏军的这场殊死搏杀持续了近四年,这段时间里,两股力量之间的差异,开始时非常显著,随着战争的继续,变得越来越不明显。德军士兵学会了即兴发挥的艺术,随着后勤体系渐渐崩溃,他们同样不得不在很大程度上依靠脚下的土地维生。出于实用性和必要性,就连双方的军装、武器和战术也变得越来越相似。德军士兵最后发现,他们更加了解这个正与自己展开残酷无情战斗的敌人,而不是很早前在德国所知道的那支军容整齐、训练有素的军队。

  战争初期,我们留意到苏联军队中出现了大量逃兵,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许多逃兵自愿加入到我们的军队里。德军士兵将这些人称作“志愿者”,他们都曾是苏军士兵,被俘虏或开小差来到我们这里。他们自愿为我们干活,主要是为了逃避战俘营里可怕的生存条件,后方战俘营远远超出了前线部队的管辖权,俘虏们在那里面临着难以想象的恶劣条件。

  “志愿者”中,也有些人与试图逃避战俘营的俘虏不同,他们在斯大林政权下遭受过饥饿和强制劳动,因而对布尔什维克充满了仇恨。

  高加索地区热爱自由的山民、在草原上迁徙的游牧民以及克里木的鞑靼人,为了保卫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方式,几个世纪来一直与人进行着抗争。宗教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例如信奉伊斯兰教的克里木鞑靼人,他们激烈地捍卫着自己的宗教自由。

  林德曼将军的私人物品中有几封“志愿者”写给亲属的信件,同时附有战地信件审查员提供的译件,译者为二等兵彼得•捷斯雷克。

  别相信任何人告诉你的任何东西。二十年来我们一近是不敬神的苏联人的囚徒,我们忍饥挨饿、彻夜劳作。现在,我们希望能以自己的全部力量和身心去帮助德队。我们为此而履行着我们的日常工作。万能的真神会赐予我们力量,帮助我们击败并消灭不敬神的敌人。愿真主保佑我们。

  对我们来说,从现在开始,情况会比在苏联人统治下来得更好。 对我们这些鞑靼人而言,一个新的、更好的时代到来了。从此以后,我们不再为别人工作,而是为我们自己。

  父亲,我于4月4日到达了克里木我们发现这里的条件很好。我们跟德国士兵们住在一起,吃饭也在一起。每个星期我们都能洗澡。德国士兵对我们很友好,在这里绝不会感到无聊。军官们到来时,一点也不傲慢,反而对我们很关心。这些军官对他们的士兵也很友善,士兵们很尊重他们。事实恰恰相反,士兵们绝不会受到。布尔什维克们言必称社会主义,可是稍作比较就会发现,德国人搞的才是社会主义,布尔什维充们屁都不是。在德队里能找到真正的社会主义:同志关系、平等、彼此尊重、公正和友谊。这些品质将确保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告诉你,24日,山上的游击队袭击了泰甘、赖翁和卡拉布萨几个村落。随后,60名德军士兵和50名鞑靼志愿者赶到了,他们一直战斗到第二天早上,这才将游击队赶出这片地区。游击队们偷走了牛、羊和马匹。

  成为德队而活,我们将共同消灭布尔什维克的军队。我为鞑靼人的自由而战,要将伊斯兰教从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枷锁中解救出来。每周五我们都去清真寺祈祷。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生还下来,我会成为村里的毛拉。

  事情很顺利,不必为我们担心。我们现在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我的德国同志都是些好人,他们的慷慨是生活在苏联统治下的人难以想象的。军官们也跟我们住在一起为我祈祷,给我回信吧。

  清真寺再次开放,每个人都去祈祷。我们再次过上了过去那样的生活。阿拉会再度保佑我们。

  马弗雷姆,我送上我的问候,祝你身体健康。你的儿子罗斯拉克、你的女儿拉娅、姐姐艾莎和侄女列马拉也问你好。马弗雷姆,你的弟弟已被释放,现在在村子里当理发师。马弗雷姆,你问我们获得 了什么帮助,我们从镇长那里什么也没得到。每个星期我们获得一次面包,没有钱,我们请求帮助,但镇长拒绝了。这个你没必要报告上级。请不要问我们过得怎样,因为这些话毫无作用,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你也许过得不错,为此,你离开了你的家,你一个人过活,等你回来时就看不到你的妻子和孩子了。

  我们连里有一名高加索志愿者,名叫亚历克斯,过去曾是一名苏军士兵,在战斗中被我们俘虏,他从未被关入过战俘营,而是一直替我们照料马匹,并给厨师们打打下手。他在后勤单位里干活,一直到战争的最后阶段,从未发生过动摇,始终是个忠实的帮手。我们还从战俘营里接收了许多自愿帮忙的劳工。

  军队尽可能地为一些俘虏改善条件,由于缺乏交通工具,这些俘虏无法从作战区域转移至后方。我们自己的口粮被缩减,以便养活这些战俘,处在我们直接管辖下的俘虏,死亡率保持在2%,这一点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考虑到这些俘虏在被俘时都已疲惫不堪或负了伤。

  人在费奥多西亚登陆后,一座关押着5000名苏军俘虏的战俘营即将被他们夺取。面对很快会被同志们解放的前景,战俘们却要求一同撤往辛菲罗波尔的德军防线,这场行军没有安排警卫,因为毫无必要。 这些向德队投降的苏军战俘非常清楚,再度落入苏联人手中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一些战俘自愿在后方地区与游击队作战,事实证明,他们有效地保护了敏感的通讯和交通路线。有报告说,各种游击队和土匪部队相互间大打出手,以争夺某些和地理区域的控制权,双方之间产生了区别,因为有些部队的组织和补给由苏联政府直接提供,而另一些部队则靠他们的控制权自给自足。

  克里木半岛上也有游击队。游击队员都是从当地居民和被打散的苏军残部中招募而来的,在克里木的深山里大肆活动。德军进入克里木半岛前,这些游击队便已按照预先的计划精心组建起来,他们在山里构建了庞大而又坚固的弹药和补给物资仓库。游击队里还有一些妇女,战争初期与我军的战斗中,她们中的许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或亲人。

  南部的沿海公路频繁遭到袭击,补给车队经常需要提供武装押运以策安全。大多数情况下,负责押运的安全部队由罗马尼亚士兵、鞑靼志愿者或哥萨克连组成,因为德国部队都已被用于前线作战。就连当地居民也发现自己深受游击队之害。游击队实施着残暴、无法无天的袭击,对所有后方地区构成了持续的威胁,这在整个东线日,我们列队穿过过去两周的战场向西而去。我们跨过争夺激烈的帕尔帕奇防线高地,越过防坦克壕,穿过英国-印度电报线路。某些地区的电线杆歪歪倒倒,已然断裂,电缆线缠绕在木桩上。士兵们利用这个机会收集了大批铜电缆,以满足部队在战场上的需求。这条电报线路的起点在伦敦,穿过北海,越过克里木,跨过高加索,经过波斯直至加尔各答。沦为我们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之前,跨越两个大洲的这条线路已为这个世界(主要是为英国的 殖民统治)服务了几十年,当然是以和平为目的。

  在一道浅浅的山沟的边缘,我们离开了稀疏的草原,进入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田野中,这片田野环绕着一座小村庄,村里的房子看上去干净整洁。大多数房屋是用浅色的石头建成,并筑有围墙。鲜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我们很快便发现,这道山谷是玫瑰花瓣贸易的来源地。我们看见一片玫瑰花的海洋从山谷的底部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这里的居民最初来自罗马尼亚,女皇叶卡捷琳娜在位期间,他们移居到这里。夏季,他们对收获来的数百万片花瓣加以处理,一千片花瓣可以提炼出一克玫瑰精油。封建贵族时期,这个行业为上流社会服务,在约瑟夫•斯大林的控制下,它成了这个苏维埃国家的赚钱机器。

  先前进攻刻赤期间,我们曾在这片地区缴获过一辆苏制小型履带式车,这辆完好无损的车被其主人丢弃了。继续向刻赤推进前,我们拆掉了车上的发电机,这样就能将这辆车预留下来供我们自己使用。研究了地图并对这片地带进行了搜寻后,我们发现那辆车完好地停放在一道缓坡上,跟我们离开时一模一样。装好发电机并进行了一番调整后,这辆车恢复了状态,我们立即将它投入使用,用于拖曳我们的反坦克炮。这辆履带车配备着与福特汽车型号相同的发动机,我们缴获的福特汽车非 常多,因而零部件很容易找到。尽管这辆拖车的履带有些破损,但却被证明非常可靠,它为我们不停地服务了几个月。我们携带着苏军送给我们的这件新装备,向着克里木半岛上的最后一个目标赶去,这个目标就是塞瓦斯托波尔。

  一片猛烈的火力从德军防线上爆发开来。我调整着反坦克炮, 瞄准了预定目标……

  1942年6月初,第132步兵师面临着迄今为止战争中最为艰巨的挑战。自近期的冬季战役以来,敌人一直忙着进行准备工作,并强化其防御,他们调来了装备一新的新锐力量,以加强守卫克里木半岛期间遭受到惨重损失的部队。苏联人从美国获得了大量援助物资,大批军用物品 通过海路运入他们的集结区。

  塞瓦斯托波尔是一个复杂的防御体系,对德国第11集团军来说,夺取这座要塞势在必行。人仍控制着这座要塞,目的是将德队牵制在克里木,而这些部队此刻正是东线战场其他地区所急需的。夺取塞瓦斯托波尔的行动不仅不能放弃,反而必须加以执行,因为人会把 这里当作一个桥头堡,从这里发起攻势,深入到乌克兰。一旦他们深深地插入到乌克兰境内,他们就能突破德军右翼,并有可能将深深推进至东部的数个集团军的生命线切断。

  利用他们的黑海舰队,人早已完全控制了这片区域;只要德队仍留在这片地带,危险就始终笼罩在我们头上。人的大口径舰炮从20公里外的海面上实施炮击,这已变得司空见惯,截至1942年7月,轴心国在这一地区的海上力量只有几艘意大利巡逻艇,停泊在克里 木沿岸的港口里。

  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上的阵地控制着赫尔松半岛。要塞构设了大批现代化海岸炮台,配备着大口径火炮,并接受过对陆地一侧开火的训练,另外,陆地方向还有险峻地形的保护。北面,别利别克谷为最外圈的防御提供了一道天然工事。东面,茂密的灌木丛和树林对进攻中的步兵形成了一道屏障,不时被急剧下陷的山谷和沟壑所打断,侧壁陡峭、难以通行,这使得部队无法实施大规模调动。

  注定要对这座最牢固、最庞大的要塞发起最后攻击的德军部队,面对着一些制高点,这些高地为守军提供了开阔的视野,并使进攻方突入深深的峡谷、陡峭的沟壑和茂密的灌木丛的任务变得极为艰巨。尤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北面的防线,这道防线沿着别利别克谷延伸,配备着I号要塞堡垒、“马克西姆•高尔基”装甲炮台和“希什科瓦”要塞。

  骑兵上将汉森指挥的第54军奉命对这座要塞率先发起进攻,该军下辖第132、第22、第50和第24步兵师。口径高达800毫米的重炮连被调了上来,并为计划在6月7日发起的进攻做好了准备。

  进攻发起前一连七天,猛烈的炮击覆盖了严密防御的苏军阵地,“马克西姆•高尔基”炮台引起了德军炮手的注意。第132步兵师位于第54军右翼,任务是发起正面进攻,越过别利别克谷,对“奥尔贝格”发起攻击,并向西南方推进,进入阵地后做好从东南方猛攻I号要塞堡垒和“马克西姆•高尔基”装甲炮台所在高地的准备。位于左侧的友邻部队是第22步兵师,待我们成功夺取“奥尔贝格”高地后,他们将发起进攻。

  5月份的最后几天,我们团辖下的几个炮兵连进入了位于北部的新阵地。接下来的几天里,山谷和沟壑中回荡着低沉的炮击声,炮火不停地轰击着敌人的阵地,以便为后续进攻做好准备。

  各个炮兵连彻夜不停地轰击着指定区域。第5连试图在科贝尔贝格建立一个观察点,从那里可以将别利别克谷中的苏军阵地尽收眼底。白天,双方飞机寻找着各自的目标,它们发出的嗡嗡声充斥在空中,偶尔能看见俯冲轰炸机在远处朝着镇子俯冲而下。我们的俯冲轰炸机和炮火成功地压制住敌人的高射炮阵地,尽管德国空军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整个夜间,•“鹳”式侦察机在苏军阵地上方盘旋,人徒劳地试图用探照灯照明它们的位置,这些探照灯经常以低低的光束扫过地面,足以使我们的地面行动暴露岀来。侦察机的行动也是为了掩盖正向前线推进的我方机械化部队所发出的动静。

  6月5日,我们到了指定位置,匆匆挖掘阵地,这里距离人的前哨阵地只有100米。我们用缴获的苏制拖车将反坦克炮拖入炮位。靠近阵地时,我们从一尊沉重的600毫米口径迫击炮旁经过,这种火炮的炮管极短,我们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武器研究了一番。炮组人员告诉我们, 这种迫击炮开火时,炮管会后缩,以消除后坐力的影响。我们还被告知,这种迫击炮被部署到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前方,专用于对付“马克西姆•高尔基”炮台。迫击炮开火后,能看见巨型炮弹在空中飞过,德军士兵立即将它称作“飞行棺材”。

  我们的反坦克炮布设在一道峭壁的右侧,隐蔽在“马克西姆•高尔基”炮台对面的一片洼地里。昨晚,我们在布满石块的地面上挖了条浅浅的战壕,坚硬的地面足以承受我们的履带式拖车,但要在上面挖战壕,只能依靠铁镐了。现在的夜晚很短暂,我们只有五六个小时挖掘阵地,过了这段相对安全的时间,我们便会被距离我方阵地不远的敌军观察哨发现。

  对敌人沿海要塞发起突击的准备工作已近完成。据我们所知,这座要塞由数百个钢筋混凝土掩体、暗堡、装甲炮台、深深的战壕、铁丝网和雷区所构成。火箭炮和迫击炮阵地布设在峭壁深处,常规炮火或空袭根本无法轰击到这些阵地,更别提压制对方了。

  发起进攻前,我方的大炮、火箭炮、高射炮和突击炮对敌军阵地连续轰击了五天。1300门大炮对着既定目标和火力点开炮猛轰。冯•里希特霍芬将军第8航空军辖下的各个中队无情地轰炸了敌人的阵地。地面在这场杀气腾腾的序曲中翻腾着、扭曲着,整个战争期间,德队从未 集中过这么多大炮,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想当初,蒙哥马利在阿拉曼对付隆美尔的非洲军也只动用了1000门大炮。

  火箭炮在突击计划中被赋予了特殊的任务。位于要塞前方的第1重型火箭炮团、第70火箭炮团、第1和第4火箭炮排被分配给尼曼上校负责的一个特别指挥部。21个炮兵连以576门火炮开火射击,其中包括第1火箭炮连射出的280毫米和320毫米高爆弹及燃烧弹。

  伴随着每一轮齐射,这个团的炮管每秒钟射出324发火箭弹,朝着预定目标飞去。炮击是为了打垮敌人的士气,也是为了摧毁对方的防御能力,这两个目的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一个拥有6具发射器的火箭炮连可以射出26枚拖着火焰和恐怖尖啸的火箭弹,对遭受打击者造成了可怕的影响。火箭弹弹片的杀伤力并不像常规炮弹那么有效,但在封闭区域或近距离内,火箭弹爆炸的冲击波能将人的血管震裂。驻守在遭炮击区域的敌军士兵,士气迅速被震耳欲聋的爆炸所打垮,本能的恐惧很快演变为惊慌失措。苏军士兵坚韧不拔,甚至对斯图卡的攻击也不甚敏感,但面对火箭炮的齐射,他们往往显得震惊而又无助。

  三门特殊的巨型火炮也被投入到对塞瓦斯托波尔的进攻中:“伽玛”臼炮、“卡尔”迫击炮(也被称为“雷神”)和巨型迫击炮“多拉”。这三门大炮在当时被认为是传统炮兵部队的神奇武器,设计并制造这些大炮的目的是为了对付特别加固的混凝土掩体和工事。

  “伽玛”臼炮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大贝尔塔”巨炮的翻版。这种武器发射427毫米口径、重达923公斤的炮弹,有效射程14公里。巨大的炮管长达6.72米,操纵这门火炮的炮组由235名经过特别训练的炮手组成。

  尽管“伽玛”很庞大,但跟615毫米口径的“卡尔”迫击炮相比只能算个侏儒。“卡尔”射出的炮弹重达2200公斤,专用于摧毁混凝土暗堡,与传统迫击炮几乎没有任何相同之处。5米长的炮管和巨大的炮架看上去就像是个轮子上的工厂,竖立着一根巨大的烟囱,倾斜的身影映衬在天空中。

  但“卡尔”还不是我们的军工技术所能生产的最佳火炮。最大的炮坐落在奇萨赖的花园皇宫(駄狙可汗的故居)里,正式的称谓是 “多拉”。德军士兵把它称作“重型古斯塔夫”,这种800毫米口径的巨炮是战争中最大的火炮。运送这门巨炮的零部件需要60节车皮,并在现场进行组装后才能投入使用。“多拉”发射的炮弹重达4800公斤,近5吨,炮管长达32.5米。它还能将7000公斤的穿甲弹发射到38公里外。 炮弹连弹壳在内长达7.8米,如果垂直摆放,这种炮弹足有两层楼高。

  “多拉”的最大发射速率为每小时3发,两个高射炮单位为它提供安全保护。为这具钢铁巨兽提供服务的炮组成员、警卫和维修人员由1名少将、1名上校和1500名士兵组成。

  只有过时的军事理论才会依靠这种怪异、庞大的常规火炮,这些火炮的尺寸太过庞大,支持和使用它们所需要的人员和物资毫无性价比可言。不过,听说“多拉”发射的一发炮弹落在塞瓦斯托波尔附近的谢韦尔纳亚湾,穿透30米厚的泥土层,摧毁了一座庞大的地下库。

  苏军士兵深深地隐蔽在精心构设的阵地里,地形条件也为他们提供了掩护,人等待着我们的进攻。守卫这座要塞的是7个步兵师、1个正下船的骑兵师、2个步兵旅、3个海军旅、2个海军陆战队团、数个坦克营和独立单位,总兵力超过10万人。敌人的防线个海岸重型火炮单位,总计600门大炮和2000门迫击炮。这些力量构成了强大的防御,德国第11集团军必须将他们彻底打垮、俘获或歼灭,但我们只有7个虚弱的德军师和2个装备不良的罗马尼亚师。

  6月6日晚,我们聚集在第436步兵团第2营营部里听取了任务简报,这场进攻将在第二天清晨3点05分发起。我的炮组所接到的任务是对距离我们不太远、海拔位置稍高的苏军炮兵阵地展开炮击。从我们的阵地望去,300米外的目标清晰可见。

  当晚,我们裹着帐篷布蜷缩在狭窄的战壕中,战壕就挖在我们的反坦克炮后。凌晨时,尽管天色一片漆黑,我们还是从临时构建的掩体中钻了出来,在凛冽的寒夜里进行着准备,以便在3点05分准时发起进攻。

  3点05分,一片猛烈的火力从德军防线上爆发开来。东面的天空刚刚展露出拂晓的微光时,我调整着反坦克炮,瞄准了预定目标,一发接一发地开炮射击,轮换着使用穿甲弹和高爆弹。

  没过几分钟,我便看见一发红色信号弹穿过硝烟和夜色,飘向我们左侧的地面,这是我们部队发给我们的信号,表明突击部队正向前推进。我对反坦克炮炮火做了相应的调整,以免误炸正冲向敌军阵地的己方部队。尽管天色已亮,但能见度依然很差,蒸汽、硝烟和尘埃覆盖着目标。

  愤怒的敌人已被惊醒.我们发现自己正处在“马克西姆•高尔基”炮台的直射火力下。各种口径的炮弹开始在我们四周炸开,包括从军舰上射来的舰炮火力。我们对此束手无策,只能蜷缩在浅浅的战壕里,祷告着,等待这场风暴结束。无数的爆炸环绕在四周,似乎要吞没我们的火炮,弹片漫天飞舞,嘶嘶作响地从上方掠过。在附近炸开的炮弹掀起棕黑色的喷泉,将石块和泥土洒落在我们身上,恐惧甚至令我们感到麻木。地面震颤着,尘埃迷住了我们的双眼,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我们一动不动地趴着,紧贴着战壕的地面,任由泥土和石块雨点般地落在我们暗绿色的钢盔上。我们用手死死捂住耳朵,紧紧闭住双眼,徒劳地试图将面前惊人的恐怖挨弃在外。

  我这个炮组里的一名成员,在过去的战斗中一直很勇敢,此刻却挤在战壕的角落处,将钢盔从头上摘下,尖叫声甚至压倒了爆炸的巨响:

  他的嘴角吐着白沫,双眼因恐惧而大睁着,他挣扎着站起身子,想跳出战壕。我朝他扑去,把他按倒在地上,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在战壕边缘炸开,滚烫的弹片四散飞溅。他紧咬着牙关,拼命地挣扎、撕扭,试图挣脱开。我站起身子,对着他的脸狠狠揍了一拳,再次将他扑倒在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目圆睁紧盯着我,我放开他,以便隐蔽到战壕边缘的下方。他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向前扑去一个箭步越过战壕护壁,光着脑袋穿过硝烟和尘云,消失在后方。

  冰雹般的炮弹加剧了,我们再次隐蔽起来,将身子紧紧地贴着地面,试图躲避爆炸和纷飞的弹片,我们没指望能再见到活着的他。晚些时候,炮火沉寂下来后,他又回到我们的阵地上,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这件事也没人再提起。

  第437步兵团第5连在别利别克谷北端的峭壁处突破了敌人的防御体系。这里已被敌人加强为一个据。